凤凰树的果实鳳凰花樹那火辣辣的豔麗的南國風情,日後我不論走到天涯海角,心裡始終揣著鳳凰花樹鮮明美麗的圖像。 大概是我的運動神 經天生不發達,自小凡是動四肢的事我都做不好,從來沒有一個體育老師喜歡過我。玩任何需要追趕的遊戲向來追不上人家,反之都是才起跑就被人捉住;團體體能 遊戲分組時同學都避我唯恐不及,怕我的表現會拉低大家的分數。玩躲避球我總是活靶,因為我很少躲得過,一聽說體育課要打躲避球我就痛苦不堪。 躲避球場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力氣大、扔球既狠且準的人,一眼就會看出像我這種不會閃避更不擅扔球的待宰羔羊。一個高大粗壯的女生右手抬 舉著球,盯住我,臉上帶一絲殘忍的快意,這個恐怖的一剎那像電影定格,至今腦海中還可以清晰無比的重播。我實在不懂為甚麼有人會發明這樣殘忍的遊戲,而且 稱之為「運動」,強迫孩子們參與? 我連騎腳踏車都比大家晚,上中學時幾乎每個人都會騎車了,唯獨我還停留在請求同學讓我跳上後車架搭個便車的階段──有時還會遭到拒絕,怕 我「跳車」的身手不夠俐落,殃及騎士。小女孩的遊戲像踢毽子,拍球,繞橡皮筋,跳繩,我當然無一項精通。最簡單的拍小皮球還勉強可以對付,複雜些的球技就 談不上了。奶奶用老舊的方孔銅錢和漂亮的雞毛特為我做的毽子,我卻最多只能踢兩下;繞橡皮筋一定一上去就絆到跌跤;跳繩多半是被淘汰到甩繩子讓別人跳。 但我對這些遊戲的口訣很有興趣,一聽就會。我最喜歡的是跳繩的口訣,不同的跳法和速度配不同的歌謠,我雖琅琅上口卻不明白那些咿咿呀呀的話是甚麼意思。多年後才恍然大悟:那是日語──是日本小孩玩跳繩時唸的! 動腿腳的遊戲我不行,只限於動手的還可以對付,比如小女孩喜歡玩的扔砂包遊戲──我玩的其實是米包,媽媽替我縫製的,用縫紉剩下的零碎布頭做成小巧的口袋,裡頭塞進米粒縫嚴,如果包包的大小和米粒的多少都恰到好處,則無論朝上扔或者撿起來都會很順手。媽媽做的砂包特別漂亮而且好扔,可惜我的技術並不因此而特別好。 比較有把握的遊戲是動作幅度最小的:彈鳳凰樹的豆籽。說到鳳凰樹,可真是一樣美好的東西,即使不開花的時候,枝葉茂盛得華蓋似的,帶給了 烈日下的南台灣多少蔭涼!開花時更不用說了,那火辣辣的豔麗的南國風情,日後我不論走到天涯海角,心裡始終揣著鳳凰花樹鮮明美麗的圖像。 我會用鳳凰花作蝴蝶:把花萼撕開當作蝴蝶的身體,粉紅色的膜底下有黏性,可以貼上兩大兩小四片花瓣作蝴蝶的翅膀,上端兩根花蕊作觸鬚,再蓋上一片同樣大小的花萼夾好,就是一隻紅翅綠身的蝴蝶了。 鳳凰樹的豆莢特別大而堅硬,顏色深褐近黑,男生喜歡拿來當玩具刀揮舞,女生則是對裡面的豆籽有興趣。那些豆籽呈長橢圓形,也是堅硬無比。 有一段時候小學裡幾乎每個女生都有一罐豆籽,玩的時候每人取出若干粒,在桌上輕輕一撒,選兩顆距離適中的豆籽從中間用指尖一劃,不可以碰到任何一顆,然後 用其中一粒輕彈另外那粒,彈中了就歸你。厲害的高手可以一路「吃」下去,贏一大把豆籽。我的那罐豆籽不少也是贏來的,因此特別珍視,當成寶貝一樣,搖一搖 聽聽幾百粒豆籽飽滿細碎的撞擊聲,心中也有一份飽滿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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