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大的流蘇爭豔.....流蘇勝雪‧花事多少╱曾永義

現在臺大的流蘇爭豔..... 三月流蘇。 流蘇勝雪‧花事多少

【聯合報╱曾永義】 2011.05.02 02:07 am

今年4月4日，年屆古稀，卻覺得比從前關注周遭的花朵。回顧這即將「卸任」的春天，我居然「臨老入花叢」。 首先令我驚豔的是台大辦公大樓左側的兩巨盆梅樹，年初即衝破寒流，將五出花朵著滿枝頭，玉骨冰清，揚揚得意的將陣陣幽香撲人鼻息。二月初，我居住三十八年 的長興宿舍庭園，傍著大樓的幾株山櫻，像往年一樣，陸續綻放花朵，引來哺蕊的小翠鳥，成群結隊、啁啁噍噍的跳躍著。這幾株山櫻，忽地花開滿樹，火紅如傘， 也驀地零落滿地，狼藉塵埃。這時校園生態池附近的羊蹄甲花，也相將相迎似的，以紫色的光彩搖曳路旁，成雙作對的喜鵲呱噪地穿梭飛舞。我呼朋引伴郊遊時，政 大後山的桃林也開啟三分酡顏，只是綠肥紅瘦，未見灼灼其華。母親在紅葉山莊手植的香蕉園旁邊，那棵孤獨的李樹，也「輸入不輸陣」的展露霜白。往日讀岑參 詩，不太明白他何以用「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來形容胡天八月的飛雪，而今我終於在貓空的林谷中看到滿樹如堆雪的梨花。貓空山上那著名的「杏花 林」，總在它行道邊成排的櫻花「火滅燈熄」之後，才將它那布滿新枝條，如惺忪醉眼般的苞蕾攤破開來，於是紛紛然接二連三的，爭先恐後的，雪白的、粉白的、 淺紅的、血紅的，都像穿著百褶裙的舞女，嬌嬌豔豔的，隨著「東君」的歌韻起舞。於是「滿山盡是賞花人」。 二、三月間台大開學不久，校園很快成了「杜鵑花城」。椰林大道兩旁的園圃襯著嫩綠光輝的樟木林而開滿的五顏六色杜鵑花，一氣呵成的「壯觀」，比起杜麗娘眼 中「遍青山啼紅了杜鵑」，應當各有千秋，只是輸她「荼蘼外煙絲醉軟」。而三月下旬，杜鵑花事漸了之際，校園又掀起一番亮麗，那是「流蘇勝雪」。 台大羅斯福路碉堡式的校門，挨著戲劇系旁邊，有一株覆蓋面頗大的流蘇。據說它是校園許多流蘇的母株。三、四月之交，它就從茂密的綠葉中，冒出如繡針般的白 花。開始時，針狀白花一根根勉力的爭出綠葉，有如我知命之年鬢腳兒初染秋霜一般。緊接著花針堆繡編織，快速的與葉色抗衡，好似我花甲之年，頭頂著斑白那 樣。而今我屆滿古稀，眼前流蘇勝雪，也宛然如我滿頭銀白的髮色。 記得業師張教授清徽（敬），當年以一頭霜雪與流蘇爭輝，成為校園耀眼的「風景」。老師的人格風範學養如在，而我，今又如何呢？我卻興起殷勤的訪問校園的每一株流蘇來。 我在老樟木前、傅園裡、洞洞館旁、醫務室邊，都看到煥發神采、笑倚東風的流蘇。而以思亮館前側那三株最為洋溢，它們鼎立相依相傍，相得益彰，那燦爛的光 華，簡直向你飛臨。可惜它們都非「身處要津」，都像空谷幽蘭、澗戶芙蓉，乏人瞻顧，恐怕只有「紛紛開且落」。而新生大樓前面，兩座電機工程館巷子的流蘇都 成行成列，它們卻和普通教室、課外活動中心、獸醫館那幾株一樣，只因「不向陽」，而顯得難於沐浴春天。我真為校門口那株流蘇高興，它和斜相對的那叢杜鵑， 都明白自身作為台大門面的「地位」，都懂得以最亮最美的姿韻領袖同儕而展現群倫。 校門口這株流蘇也觸動我為賤降寫下一首詩： 流蘇勝雪燦精神，華蓋亭亭倚暮春。 似我白頭還矍鑠，能誰綠酒見清新。 燈前昧色三分曉，筆下情思任意陳。 學術千秋焉可待，逍遙宇內百年身。 末句就是我常說的「人間愉快」。詩境不衰颯，應當得助於勝雪的流蘇。即此也使我想起去年及門曾麗芬，送給我的瓷版彩繪〈盛開流蘇〉，正是以校門口這株為藍 本。她這株彩繪瓷版的盛開流蘇，運筆極為瀟灑、意趣極為盎然的將全然綻開的丰神展現出來。我視之如拱璧，因為我擁有一株其韻勝雪，永不凋謝的〈盛開流 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