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12
1959.6.22
下午,凌純聲,馬廷英來訪。馬廷英將他的一本珊瑚,的大著作送給先生,在這書裏有特別標明感謝先生的話。
馬廷英(1899年-1979年9月15日),字雪峰,中華民國地質學家,遼寧大連金州人。
馬廷英-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亮軒筆記:尋根記---重見我的父親馬廷英先生- 樂多日誌
馬廷英故居(原台北帝國大學教授宿舍) @ 記憶‧台北:: 隨意窩Xuite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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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月29日 – 多次騎車行經台灣師範大學附近一帶,卻不知道在車水馬龍的小巷內,竟隱身多棟日治時期興建的日式房舍。這次依據事先找尋的相關資料,找到位 ...老房新生命 馬廷英故居 重新開放
馬廷英為台大地質科學系教授,第四代徒孫們聯手整理閒置的故居,賦予老建物新生命,內部也展示許多台灣岩石標本,作為地質科學教學空間。 (記者邱紹雯攝) | ||
台北市定古蹟馬廷英故居以「青田七六」為名,以嶄新面貌與民眾見面。(記者邱紹雯攝) |
〔記者邱紹雯/台北報導〕市定古蹟馬廷英故居在閒置多年後,由馬廷英教授第四代徒孫們聯手整建,讓充滿日式風格的老房子注入新的元素,並以故居門牌號碼「青田街七巷六號」為名,取名「青田七六」,讓外界能一窺昔日地質學者的風範。
日治時期青田街一帶名為昭和町,為高級文人住宅區,隱身在台北市青田街巷內的「青田七六」,為當年台北帝國大學教授宿舍,由足立仁教授興建,一九三一年落成;戰後,台大地質系教授馬廷英住進此處,他一九七九年辭世前都居住於此。
「青田七六」在二○○六年被市府列為市定古蹟,名為「國立台灣大學日式宿舍─馬廷英故居」。二○○七年後,隨著馬廷英教授的妻子過世,這棟歷史悠久的老房子交回給台灣大學,老房子的故事也就此塵封。
展示馬廷英文稿及台灣岩石標本
台大地質系校友、黃金種子文化事業有限公司執行長吳文雄及文化長簡肇成,在馬廷英大兒子馬國光(作家亮軒)的協助下,歷經半年多的時間重新整理老師故居,找出過去的手稿及老照片,回溯當年馬廷英在此居住的故事。
簡肇成說,這棟房子有著日式建築的骨架,同時融合歐式建築的風格,含庭院共有兩百多坪,除了在應接室(今日稱客廳)展示老師生前文稿,後方陽光室過去為作日光浴的場所,現在則改為半戶外的餐飲空間。
庭院則展示許多台灣岩石標本,還有一棵距今兩千多年的台北盆地植物標本,欣賞古蹟建物之餘,更是另一處推廣科學教育的生活空間。
亮軒則說,父親一生以學術研究為重,不論晴雨,他的生活範圍僅有青田街住家與台大地質研究室之間;最常掛在嘴邊的是「別人早上十點才來,我工作一天相當於別人工作二天。」足見其研究精神。
「青田七六」地址:台北市大安區青田街七巷六號,電話02-23916676,開放時間:週一至週五上午十一點半至晚上九點,週六、日上午九點至晚上九點,預約導覽:週一至週五上午九點至十一點。
-----亮軒 青田七巷六號 台北貓頭鷹 出版 2012
聯合報╱記者陳宛茜/台北報導】
「青田街7巷6號」 亮軒用文字回家
去年夏至,老房子改建的「青田七六」開幕,這是作家亮軒暌違多年的老家。「他們說這是老房子,但我記憶中的一切統統不見了。」他決定寫書,以文字召喚失去的過往。
「青田街七巷六號」是亮軒第廿三本書,卻是最難寫的一本。十八歲那年,父親誤會亮軒阻止他再婚,兩人發生嚴重衝突。亮軒僱了三輪車,帶著檜木書櫥離家出走。
亮軒父親馬廷英是知名地質學家,抗戰勝利後來台任教。馬廷英向日本教授足立仁買下青田街這處房子,一直住到離世。
「青田七六」如今成為熱門餐廳,屋內總是食客滿座,予人「我的家庭真溫暖」的溫馨印象。但在亮軒記憶中,這裡卻是他「無路可逃的囚室」。
馬廷英和亮軒母親離婚後,終日埋首研究,不大搭理孩子。只要父親一離家,亮軒便從房裡被拖出痛打,施暴者是姑父和姑母。
亮軒姑父是留法碩士,應馬廷英之邀來台任職某研究所。研究所沒開成,失業的他帶一家五口住進馬家。亮軒長大後理解這是「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的悲劇」,原是社會菁英的姑父投閒置散,無法抒發的抑鬱讓他成了施暴者。
多年來,亮軒就連經過老家也會刻意避開。這一年為了寫書,他每天早上準時七點「返家」。趁屋內空無一人,亮軒坐進父親的書房,用文字點亮記憶的黑暗之地:「清晨的微光中,許多逝去的人事物慢慢浮現,我彷彿看到那個遭毒打的孩子……。」
新書中,亮軒運用舞台劇結構,一個篇章描述一個空間,人物遊走其中,緩緩揭開馬家的黑暗秘密。亮軒說,他寫此書批判了「無法起身辯解的人」,「不免會受到批評」。但他想告誡讀者:「所有的長輩請當心,你們多半活不過晚輩!」
亮軒也把離家時帶走的書櫥送回「青田七六」。他撫摸八十歲的書櫥,感慨萬千:「青田七六的故事是說不清也說不完的…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我們都是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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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流動著海明威不止息的宴饗,北京城南有林海音的點滴舊事。而台北,小小青田街的七巷六號,是五歲時的亮軒,開始經歷種種他並不想要的不凡人生的起點。
台北青田街七巷六號占地兩百坪,檜木屋舍已有八十年歷史,是台大地質系教授馬廷英故居,也是馬教授長子--作家亮軒的兒時家園。亮軒五歲來台便住進這座 木屋,許多大人物來過、小偷潛入過、被懷疑有問題的家庭教師也躲藏過。《巨流河》作者齊邦媛年少時借住過,作家瓊瑤處女作《窗外》改拍電影時,也借用了這 裡的場景。這裡現在稱為「青田七六」,充作台大地質系的科普教室,也是世界上少見開放古蹟作為餐廳的台北藝文新據點。
我看這一座院落,總是容易看到已經不見了的那一部分。--亮軒
已屆古稀的亮軒,回到十多年來連經過都不忍的故居擔任導覽,一甲子的恩怨情仇排山倒海湧現,回憶起伏跌宕,於是開始每日清晨在父親的書房、父親的書桌上 寫作,以這個宅院為中心,前溯八九十年,廣及方圓二十公里,環境、建築細部,一池睡蓮、一棵鳳凰木、一隻烏龜,乃至七隻貓兩條狗,人的苦與萬物的樂,都在 這一處宅院不斷的交錯。描述的是情感,承載的是來不及的孺慕之思,還有對生命的深深感恩。
他同時也重現了六十年前的台北風光:這一帶放 眼望去處處水田,?公圳還充滿著潺潺流水,將新生南路切分為二,夏日黃昏,大人小孩撲通就跳入圳中洗澡。清真寺是台北僅次於總統府的最高建築,站在祈禱塔 就能看到觀音山。許多鄰居都是近代史上響噹噹的人物,如辦報救國先驅于右任、國民革命老將陳果夫、甲骨學大師董作賓、「蓬萊米之父」磯永吉,還有台大的校 長陸志鴻、文學院長沈剛伯、擔任過中央日報社長的阮毅成……
……青田七六的故事是說不清也說不完的,也還在不斷的延展變化,或歸於沉寂,或另掀高潮,誰知道呢? --亮軒
青田七六整個宅院建於日據時代,是日本政府時代到台北帝國大學(今台灣大學前身)的一批日本教授集資,為了永久居住在台灣而興建的住宅。最初的設計者和 居住人是足立仁教授,青田七六於1931年竣工。沒想到之後日本就戰敗投降,足立仁奉命回國。國民政府派來接收台大的馬廷英教授(享譽國際,是發現地球自 遠古起就有數次赤道改變的傑出地質學者,終生任教台大地質系)住進了青田七六,直到病逝。
只有記憶才是真正的存在……青田七六的故事說不清也說不完……只有一件事可以確定:我們都是過客--亮軒
作者簡介
亮軒
本名馬國光,美國紐約市立大學傳播碩士。曾任國立藝專廣電科主任、中廣公司節目主持人、聯合報專欄組副主任,世新大學口語傳播系副教授,講授美學、語言 與邏輯、經典選讀、藝術修辭等課程。八、九○年代與趙寧、司馬中原、羅青被戲稱「四小名嘴」。博聞強記,擅演說,極具臨場魅力。手不釋卷,勤於書法與創 作。曾在聯合報、中國時報等五大報開闢專欄,著述不斷。回憶錄《壞孩子》一書感動兩岸文壇,入圍2011年台北國際書展大獎(簡體版《飄零一家》2012 年出版旋即登上新浪網十大好書排行榜第二名,兩月間連續三刷)。短文〈藉口〉入選翰林版國一國文教材。著作有《情人的花束》、《亮軒極短篇》、《不是借題 發揮》、《吻痕》、《亮軒的秋毫之見》、《說亮話》、《風雨陰晴王鼎鈞》、《邊緣電影筆記》、《2004∕亮軒》、《假如人生像火車,我愛火車》等二十餘 種。目前在幼年與父親生活過的市定古蹟「青田七六」老宅擔任志工導覽,多元多變,別具一格,見識者難忘。2012年開始於自宅開闢「亮軒書場」,以美學為 講述核心,唱作俱佳,實踐其理念:「學習是一種狂喜,一種最頂級的娛樂」,場場爆滿。曾獲頒「中山文藝散文獎」及「吳魯芹散文推薦獎」。欲知更多訊息請www.facebook.com/speech.lot「亮軒書場」。
詳細資料
- 叢書系列:作家與作品
- 規格:平裝 / 320頁 / 14.8*21cm / 普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 出版地:台灣
目錄
序∕屋中老少今何在,門外人車兀自流??
第一章 故事一甲子
第二章 環境篇
第三章 屋宇篇:從足立仁到馬廷英∕門牆∕玄關∕客廳∕書房∕餐廳∕三蓆小屋∕廚房
∕外廚房∕浴室∕花房∕夏屋∕長廊∕女兒房∕兩間榻榻米∕廁所∕櫃子
第四章 寵物篇:狗狗∕貓兒∕鵝∕雞
第五章 魚鳥篇:雁∕鷹∕麻雀∕鯉魚∕吳郭魚∕烏龜∕水母
第六章 蟲蟲篇:馬蜂的大戰∕螢火蟲∕壁虎∕螞蟻∕蜘蛛∕蜻蜓∕蟬∕蝴蝶∕蝸牛
第七章 今昔驚夢
附錄 兩部「窗外」,一片癡心◎亮軒寫作認真而出手遲緩……辛辣冷雋處,不讓林語堂。--張曉風
◎青田七六是第10屆老屋新生金牌獎得主
第一章 故事一甲子
第二章 環境篇
第三章 屋宇篇:從足立仁到馬廷英∕門牆∕玄關∕客廳∕書房∕餐廳∕三蓆小屋∕廚房
∕外廚房∕浴室∕花房∕夏屋∕長廊∕女兒房∕兩間榻榻米∕廁所∕櫃子
第四章 寵物篇:狗狗∕貓兒∕鵝∕雞
第五章 魚鳥篇:雁∕鷹∕麻雀∕鯉魚∕吳郭魚∕烏龜∕水母
第六章 蟲蟲篇:馬蜂的大戰∕螢火蟲∕壁虎∕螞蟻∕蜘蛛∕蜻蜓∕蟬∕蝴蝶∕蝸牛
第七章 今昔驚夢
附錄 兩部「窗外」,一片癡心◎亮軒寫作認真而出手遲緩……辛辣冷雋處,不讓林語堂。--張曉風
◎青田七六是第10屆老屋新生金牌獎得主
序
屋中老少今何在, 門外人車兀自流∕亮軒
爸,好久不見,您大去之後,已經有三十二個年頭 了。我也老了,頭髮比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還要白,卻總忘不了小時候接到過一封您從國外寄來的短信,其中有一句話,您說司馬光平生不打誑語。我記住了,但 總做不到,年近古稀,不打誑語的,真沒見過,可我自己決定,從此之後,守著腰裡的口袋小心的過日子,不求誰,也不怕誰,為的是,再也不打誑語,不實在就不 作為。七十歲的兒子要跟您說,我就這麼孝順您了,雖然您大概也沒法知道。
這些天特別的想著您,想著您一輩子的窮,又加上晚年的困,成天 就只好栽在研究裡,這是我的猜想。知道嗎?您在世的時候,老有人反對您的說法,這個我也不懂。但是,為了最近的一點青田街七巷六號咱們家的事情,問了人, 也有人主動跟我講,也上網看了看,這才知道,有愈來愈多的證據顯示,您當年的發現跟理論是對的,但您已經走了三十多年了。您要不要大笑幾聲?那種經典的?
爸,您晚年最操心的事情,現在可有了些發展。台北市青田街七巷六號的咱們家,成了一個好像喚作文創什麼的,又叫黃金種子什麼的,讓您知道,一定又說別胡 鬧,實實在在幹了沒有?什麼黃金不黃金的。您打算窮定了也似,那回年紀還小的弟弟拿了把什麼電視節目給的扇子,上頭有「錢來也」三個大字,您氣得一把就給 扯了,罵了幾聲混賬。爸啊,您要是還活著,怕不整天就罵這兩字兒。但是人家打算好好的把您的影子留下來,在稱作「青田街七六」這麼樣的地方。
當年 只為了交不起房屋稅,您把房子送給了大學,讓大學交稅,就很得意。到了晚年,您的苦日子就來了,頭一批強迫退休的教授,幾十萬元就打發了,您拖著歐卡桑跟 三個弟弟妹妹,半分錢的外快都沒有。但是,您最怕的就是「我怕大學不讓咱們住了!」是啊,總有一天咱們家的人得搬出去,您大方嘛!但是您還好,拖了沒有幾 年,一走了事,苦了歐卡桑跟弟弟妹妹,這麼好的一處宅院,沒有錢,是住不出個好樣兒的。歐卡桑在您之後十幾年也走了,弟弟妹妹漸漸的把這兒住成了頹牆敗 瓦,蔓草荒煙。是啊,他們終於搬了出去。您要是關心,您要愁死。
那年我把您從書房攙了出來,手一捏,感覺得到您長衫裡枯瘦的胳膊,扶著 您穿過不知道多少年再也沒有客人的客廳,繞過那幾張大概從光復後就再也沒有換過的沙發,原先的顏色是什麼,褪得一點兒也看不出,連表面的彈簧都頂了出來。 在玄關,給您穿鞋,我蹲在地上,仰頭看了您一眼,只見一身灰舊長衫,原先壯壯的,大鐵櫃般的魁梧早不見了,方面大耳瘦成了一張小臉兒。太久沒出門,白裡透 黃,還安慰我說沒事兒沒事兒,交給專家就行了,至今我也沒弄清楚是什麼意思?您笑著,臉上浮起密密的皺紋,乾巴巴的,也像您的笑,映著門口的陽光。那就是 後來三十年一再見到的您了。上了計程車,到了大學醫院,住進去,病體一天天的衰弱,我到底沒能把您接回來,沒能接回青田街七巷六號。爸,那個結果,我真沒 想到。要不怎麼我都會帶著您一寸一寸的細看這一處宅院,您自盛年而老而病而死的地方。我真不該逼得您倉倉皇皇的一去不回。
您後來去過青 田街七巷六號了嗎?生死相隔,我不知道。我是再也不回去了,您走了,那個家,對我就成了灰,什麼都沒了。不得不回去,我總是站在院子裡,連台階都不想上, 只跟其實早就很疏遠的家人說幾句話。誰也不想這樣,然而就是這樣。我知道家裡有些我年少時留下來的信件、日記本兒、幾幅塗鴉、殘留的不成熟、又老惹您生氣 的作品草稿,還有早年的一些書,大概等不到現在使用人整理,早就無蹤無影了吧?我倒無所謂,您的呢?記得您有金質的學術成就勳章,還連著三色的綬帶,我問 弟弟妹妹,他們從來就沒有見過。還有您用毛筆寫的英文論文手稿,哪管只有一個殘片,也找不著了。我曾經想要保留您的幾件衣裳,想起來的時候,歐卡桑卻已經 把這些都火化一空了。您的手杖、放大鏡、打字機,還有不少應該很有價值的信件,包括愛因斯坦簽名的,您的著作、一生從黑白到彩色的相片,都到哪兒去了呢? 前幾天應他們黃金什麼的邀請回去看看,屋子大體上原樣兒還有,東西,除了太老師矢部長克教授的相框,什麼都沒了。要有,就是進了屋子感覺到您跟我們共同的 歲月,苦樂相參,悲喜莫辨。已經很久很久不肯打這兒過,那樣的殘敗,讓我驚慌失措。
就是咱們家人都還在的日子,景色也常常變化。失業的 姑丈,在院子裡圍上鐵絲網,隔成幾塊,用來養雞。來亨白、羅島紅、澳洲黑,還有黑白相雜的蘆花,成群的養過,但是不走運,接二連三的雞瘟,連我們小孩幫著 殺,都趕不上牠們一個個倒下死去的快速。院子裡養過七、八隻大狼狗,因為老狗生了小狗,我們全家都捨不得讓牠們骨肉分離。您愛養花,曾經在院子裡搭起棚 架,院子裡單是玫瑰就有十幾種,棚架上開的花都比湯碗還要大。您得意的在院子裡來回的走動,哼著胡亂自編的小調,南瓜子殼在花間道路上嗑了一條彎彎曲曲的 雪白,楊家駱楊叔戲稱「馬路」。姑媽背著您抱怨說都花在花上,天涼了孩子的衣裳怎麼辦?姊姊說我們就躲到花裡去。
您最討厭早上遲睡不 起,自己起個大早,就在您講的「廊下」穿著大拖鞋走過去又走過來,踢踢拖拖的,讓大家都不能睡,還放屁,好響!我們小孩兒躲在被窩裡偷笑。我們原先的小泳 池不見了,但是我記得您在裡頭養的那麼多的睡蓮,紅黃紫白襯在墨綠的蓮葉上,清早綻放,黃昏收歛,您穿著日本浴衣,坐在池邊兒,搖著一把紙扇,深沉的水裡 魚影晃動,我們跟客人也在池邊看花看魚。那是我少見的您幸福的畫面,在我很小很小,姑媽他們一家還沒有搬來的時候。
往後院通道上的青果 樹現在成了參天巨木,幾十年了,都沒有再嚐到那些酸得人眼鼻都會縮成小籠包也似的果子了。您曾經在花房跟院裡大樹上,用蛇木栽了許多從蘭嶼帶回來的原生蘭 花。許多是日本時代足立教授栽的小樹苗,到了我們住進去漸漸擴展得綠蔭蔽天。高高低低許多鳥巢,從不避人,因為不傷鳥雀是我們的家風。那個時候巴掌大的, 美得讓人恍神的蝴蝶總是一對對的在花間飛舞,長夏的蟬鳴和著晚風帶著我們進入夜晚,那個時候,紗窗外,又爬滿了許多不同花色,逐光而來的小瓢蟲,還有想要 吃掉牠們的壁虎跟大蜘蛛。
家人裡住得最短的就是我了,因為咱們處得不痛快。我走了,您高興的日子也不長,只有新婚的最初兩、三年吧?那 就是您一生僅有的俗世親情的享受了。頓然之間大學強迫第一批老教授退休,退休金幾乎等於沒有。歐卡桑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要用錢就跟您要,您,一個全身 每個細胞都屬於學者的老人,又有什麼辦法?有困難您也不講,直到真的跟我明講,其實,您已經病得不輕。在這個屋子裡,您早成了邊緣人,睡在書房裡,智力開 始退化,只能在屋子裡慢慢的挪動。但不能掙錢的男人,再老再傻也不行,窮,讓您困,更窮,讓您更困,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腦子不明白,也許還好一點 兒,否則那個窩囊,讓一輩子要強的您怎麼受得了?
三十多年過去了,您的名字有幾個人記得啊?雖然很年輕便蜚聲國際,又接收台大,為學校奠定發展的基石,又成立了台大的地質系。您當然不在意這些,我們家的故事就該漸漸的從地球上消失,又有什麼關係?
記得有一天在早餐桌上,我說新聞報導說某處地震死了多少人,您說,每天造山運動海底火山爆發,死去的生物就是這個數字的千萬倍!大變動的環境裡,我們人 類沒有辦法置身事外,您這麼說。您的論述現在讓人接受了,又怎麼樣呢?他們本來就該接受的。屋子是不是您的,大概也不能依著產權來看吧?地質學家大結構的 概念,動輒百萬千萬以致數億年,板塊推移擠壓,冰河時期的變遷帶來的氣候、洋流之變化,造成的生死起落,無窮無盡。我們兒女也不是常常都想著您,我也老 了,以後想著您的人會更少。那個青田街七巷六號的辦公室裡的人,說是要發展出一種稱之為馬廷英水餃的餐點,因為您盛年的時候,一頓能吃七十個水餃。但願點 這一色餐點的人,能夠體會您為了連續作研究,只想飽餐一頓,然後是好幾頓都不用吃,專心用功。也許您以後就是以能吃揚名現代社會,其它的,連我都不明白, 還能談什麼?
您要是知道了有這麼樣的變化,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會長笑不絕吧。但是沒關係,爸,我們幾個人總有了個可以回味從前,懷念您這個很不一樣的長者的根據地。您說,咱們家是不是真的走運了,爸?(寫於二零一一年父親節)
爸,好久不見,您大去之後,已經有三十二個年頭 了。我也老了,頭髮比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還要白,卻總忘不了小時候接到過一封您從國外寄來的短信,其中有一句話,您說司馬光平生不打誑語。我記住了,但 總做不到,年近古稀,不打誑語的,真沒見過,可我自己決定,從此之後,守著腰裡的口袋小心的過日子,不求誰,也不怕誰,為的是,再也不打誑語,不實在就不 作為。七十歲的兒子要跟您說,我就這麼孝順您了,雖然您大概也沒法知道。
這些天特別的想著您,想著您一輩子的窮,又加上晚年的困,成天 就只好栽在研究裡,這是我的猜想。知道嗎?您在世的時候,老有人反對您的說法,這個我也不懂。但是,為了最近的一點青田街七巷六號咱們家的事情,問了人, 也有人主動跟我講,也上網看了看,這才知道,有愈來愈多的證據顯示,您當年的發現跟理論是對的,但您已經走了三十多年了。您要不要大笑幾聲?那種經典的?
爸,您晚年最操心的事情,現在可有了些發展。台北市青田街七巷六號的咱們家,成了一個好像喚作文創什麼的,又叫黃金種子什麼的,讓您知道,一定又說別胡 鬧,實實在在幹了沒有?什麼黃金不黃金的。您打算窮定了也似,那回年紀還小的弟弟拿了把什麼電視節目給的扇子,上頭有「錢來也」三個大字,您氣得一把就給 扯了,罵了幾聲混賬。爸啊,您要是還活著,怕不整天就罵這兩字兒。但是人家打算好好的把您的影子留下來,在稱作「青田街七六」這麼樣的地方。
當年 只為了交不起房屋稅,您把房子送給了大學,讓大學交稅,就很得意。到了晚年,您的苦日子就來了,頭一批強迫退休的教授,幾十萬元就打發了,您拖著歐卡桑跟 三個弟弟妹妹,半分錢的外快都沒有。但是,您最怕的就是「我怕大學不讓咱們住了!」是啊,總有一天咱們家的人得搬出去,您大方嘛!但是您還好,拖了沒有幾 年,一走了事,苦了歐卡桑跟弟弟妹妹,這麼好的一處宅院,沒有錢,是住不出個好樣兒的。歐卡桑在您之後十幾年也走了,弟弟妹妹漸漸的把這兒住成了頹牆敗 瓦,蔓草荒煙。是啊,他們終於搬了出去。您要是關心,您要愁死。
那年我把您從書房攙了出來,手一捏,感覺得到您長衫裡枯瘦的胳膊,扶著 您穿過不知道多少年再也沒有客人的客廳,繞過那幾張大概從光復後就再也沒有換過的沙發,原先的顏色是什麼,褪得一點兒也看不出,連表面的彈簧都頂了出來。 在玄關,給您穿鞋,我蹲在地上,仰頭看了您一眼,只見一身灰舊長衫,原先壯壯的,大鐵櫃般的魁梧早不見了,方面大耳瘦成了一張小臉兒。太久沒出門,白裡透 黃,還安慰我說沒事兒沒事兒,交給專家就行了,至今我也沒弄清楚是什麼意思?您笑著,臉上浮起密密的皺紋,乾巴巴的,也像您的笑,映著門口的陽光。那就是 後來三十年一再見到的您了。上了計程車,到了大學醫院,住進去,病體一天天的衰弱,我到底沒能把您接回來,沒能接回青田街七巷六號。爸,那個結果,我真沒 想到。要不怎麼我都會帶著您一寸一寸的細看這一處宅院,您自盛年而老而病而死的地方。我真不該逼得您倉倉皇皇的一去不回。
您後來去過青 田街七巷六號了嗎?生死相隔,我不知道。我是再也不回去了,您走了,那個家,對我就成了灰,什麼都沒了。不得不回去,我總是站在院子裡,連台階都不想上, 只跟其實早就很疏遠的家人說幾句話。誰也不想這樣,然而就是這樣。我知道家裡有些我年少時留下來的信件、日記本兒、幾幅塗鴉、殘留的不成熟、又老惹您生氣 的作品草稿,還有早年的一些書,大概等不到現在使用人整理,早就無蹤無影了吧?我倒無所謂,您的呢?記得您有金質的學術成就勳章,還連著三色的綬帶,我問 弟弟妹妹,他們從來就沒有見過。還有您用毛筆寫的英文論文手稿,哪管只有一個殘片,也找不著了。我曾經想要保留您的幾件衣裳,想起來的時候,歐卡桑卻已經 把這些都火化一空了。您的手杖、放大鏡、打字機,還有不少應該很有價值的信件,包括愛因斯坦簽名的,您的著作、一生從黑白到彩色的相片,都到哪兒去了呢? 前幾天應他們黃金什麼的邀請回去看看,屋子大體上原樣兒還有,東西,除了太老師矢部長克教授的相框,什麼都沒了。要有,就是進了屋子感覺到您跟我們共同的 歲月,苦樂相參,悲喜莫辨。已經很久很久不肯打這兒過,那樣的殘敗,讓我驚慌失措。
就是咱們家人都還在的日子,景色也常常變化。失業的 姑丈,在院子裡圍上鐵絲網,隔成幾塊,用來養雞。來亨白、羅島紅、澳洲黑,還有黑白相雜的蘆花,成群的養過,但是不走運,接二連三的雞瘟,連我們小孩幫著 殺,都趕不上牠們一個個倒下死去的快速。院子裡養過七、八隻大狼狗,因為老狗生了小狗,我們全家都捨不得讓牠們骨肉分離。您愛養花,曾經在院子裡搭起棚 架,院子裡單是玫瑰就有十幾種,棚架上開的花都比湯碗還要大。您得意的在院子裡來回的走動,哼著胡亂自編的小調,南瓜子殼在花間道路上嗑了一條彎彎曲曲的 雪白,楊家駱楊叔戲稱「馬路」。姑媽背著您抱怨說都花在花上,天涼了孩子的衣裳怎麼辦?姊姊說我們就躲到花裡去。
您最討厭早上遲睡不 起,自己起個大早,就在您講的「廊下」穿著大拖鞋走過去又走過來,踢踢拖拖的,讓大家都不能睡,還放屁,好響!我們小孩兒躲在被窩裡偷笑。我們原先的小泳 池不見了,但是我記得您在裡頭養的那麼多的睡蓮,紅黃紫白襯在墨綠的蓮葉上,清早綻放,黃昏收歛,您穿著日本浴衣,坐在池邊兒,搖著一把紙扇,深沉的水裡 魚影晃動,我們跟客人也在池邊看花看魚。那是我少見的您幸福的畫面,在我很小很小,姑媽他們一家還沒有搬來的時候。
往後院通道上的青果 樹現在成了參天巨木,幾十年了,都沒有再嚐到那些酸得人眼鼻都會縮成小籠包也似的果子了。您曾經在花房跟院裡大樹上,用蛇木栽了許多從蘭嶼帶回來的原生蘭 花。許多是日本時代足立教授栽的小樹苗,到了我們住進去漸漸擴展得綠蔭蔽天。高高低低許多鳥巢,從不避人,因為不傷鳥雀是我們的家風。那個時候巴掌大的, 美得讓人恍神的蝴蝶總是一對對的在花間飛舞,長夏的蟬鳴和著晚風帶著我們進入夜晚,那個時候,紗窗外,又爬滿了許多不同花色,逐光而來的小瓢蟲,還有想要 吃掉牠們的壁虎跟大蜘蛛。
家人裡住得最短的就是我了,因為咱們處得不痛快。我走了,您高興的日子也不長,只有新婚的最初兩、三年吧?那 就是您一生僅有的俗世親情的享受了。頓然之間大學強迫第一批老教授退休,退休金幾乎等於沒有。歐卡桑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要用錢就跟您要,您,一個全身 每個細胞都屬於學者的老人,又有什麼辦法?有困難您也不講,直到真的跟我明講,其實,您已經病得不輕。在這個屋子裡,您早成了邊緣人,睡在書房裡,智力開 始退化,只能在屋子裡慢慢的挪動。但不能掙錢的男人,再老再傻也不行,窮,讓您困,更窮,讓您更困,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腦子不明白,也許還好一點 兒,否則那個窩囊,讓一輩子要強的您怎麼受得了?
三十多年過去了,您的名字有幾個人記得啊?雖然很年輕便蜚聲國際,又接收台大,為學校奠定發展的基石,又成立了台大的地質系。您當然不在意這些,我們家的故事就該漸漸的從地球上消失,又有什麼關係?
記得有一天在早餐桌上,我說新聞報導說某處地震死了多少人,您說,每天造山運動海底火山爆發,死去的生物就是這個數字的千萬倍!大變動的環境裡,我們人 類沒有辦法置身事外,您這麼說。您的論述現在讓人接受了,又怎麼樣呢?他們本來就該接受的。屋子是不是您的,大概也不能依著產權來看吧?地質學家大結構的 概念,動輒百萬千萬以致數億年,板塊推移擠壓,冰河時期的變遷帶來的氣候、洋流之變化,造成的生死起落,無窮無盡。我們兒女也不是常常都想著您,我也老 了,以後想著您的人會更少。那個青田街七巷六號的辦公室裡的人,說是要發展出一種稱之為馬廷英水餃的餐點,因為您盛年的時候,一頓能吃七十個水餃。但願點 這一色餐點的人,能夠體會您為了連續作研究,只想飽餐一頓,然後是好幾頓都不用吃,專心用功。也許您以後就是以能吃揚名現代社會,其它的,連我都不明白, 還能談什麼?
您要是知道了有這麼樣的變化,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會長笑不絕吧。但是沒關係,爸,我們幾個人總有了個可以回味從前,懷念您這個很不一樣的長者的根據地。您說,咱們家是不是真的走運了,爸?(寫於二零一一年父親節)
【特別記事】台灣×青田七六
這一次,由台灣當地的同事採訪了青田七六^^
和以往的SAKURAvillage的內容有些微不同,加了更多台湾×日本的元素。
[台灣特派員 Katie]:
「青田七六在台灣是一家著名的老建物改造餐廳,經過搜尋資料後,對這個老房子越來越感興趣。
讓我彷彿重回了爺爺、奶奶過去生活的年代^^」
詳細內容請連結→ http://sakuravillage.jp/chinese/landscape/?id=787
和以往的SAKURAvillage的內容有些微不同,加了更多台湾×日本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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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田七六在台灣是一家著名的老建物改造餐廳,經過搜尋資料後,對這個老房子越來越感興趣。
讓我彷彿重回了爺爺、奶奶過去生活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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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KURAvillage 編輯局
http://sakuravillage.jp/chi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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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記事】台湾×青田七六
今回は、台湾現地スタッフが訪問取材をしてきました^^
これまでのSAKURAvillageの趣向とは少し変わり、台湾と日本の歴史について考えてみたいと思います。
[担当ケイティコメント]
「青田七六は台湾で有名な古民家をリノベーションした飲食店だと思っていましたが、調べていくうちに色々な事が分かって、とても興味を持ちました。
おじいちゃん、おばあちゃんの時代の歴史、自分が大人になった今こそ、立ち返ってみるものだと感じました^^」
詳しくはこちら→ http://sakuravillage.jp/landscape/?id=787
これまでのSAKURAvillageの趣向とは少し変わり、台湾と日本の歴史について考えてみたいと思います。
[担当ケイティコメント]
「青田七六は台湾で有名な古民家をリノベーションした飲食店だと思っていましたが、調べていくうちに色々な事が分かって、とても興味を持ちました。
おじいちゃん、おばあちゃんの時代の歴史、自分が大人になった今こそ、立ち返ってみるものだと感じまし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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