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官方對於歷任總統的評價,多少可以從首府華盛頓的大型公共紀念物上看出來。譬如說,考麥德琳‧歐布萊特 (Madeleine Albright,擔任第64任國務卿,1997-2000)在離職時,從其辦公室看出去的景象:
「位於國家廣場兩端的林肯紀念堂和華盛頓紀念碑……在潮汐胡兩旁…..傑佛遜 (Thomas Jefferson) 紀念堂……甘迺迪長眠的阿靈頓國家公墓……. 」
──Madeleine Albright《從難民到國務卿──歐布萊特回憶錄》(Madam Secretary: A Memoir) 鍾玉玨譯,台北:時報文化出版社,2004,頁11。這本書第240頁中說:「每個人心目中都有英雄。我的英雄榜中,有些與我素昧生平,像伊蓮娜‧羅斯福 (Eleanor Roosevelt羅斯福夫人)和聖雄甘地……」
首都華聖頓特區的城市規劃(plan
for Washington),是華盛頓總統委託L'Enfant'
在1792年所作的。雖然規劃者無法與地產有力人士妥協而被華盛頓解職,不過經過後人200年來的努力建設,該城還是很有大國首府的氣魄,尤其是上述的所謂
National Mall。該城的簡介,可參考《維基百科》的相關詞條。
HC
----HC注
華盛頓照亮紐約
李靜睿
前
幾
天去華盛頓之前,我剛看了今年大熱的美劇《紙牌屋》,加上一個月前重讀丹•布朗那本可以濃縮為華盛頓遊覽指南的《失落的秘符The Lost Symbol》,這個城市不可避免地在我心
裡化身為黑暗政治與神秘宗教的大本營,既讓人厭惡,也讓人向往。何況到的那天華盛頓正是陰天,走出聯合車站似乎每個人都在寒風中顫抖,我遠遠看見國會大廈
頂端的自由女神青銅像陰鬱地閃光。對於一個剛剛從紐約過來的人來說,華盛頓的自由女神像實在是太小了,小的你不能確信她是否能承載名字的重負。除 此之外,華盛頓的一切都顯得太大。從國會大廈到國會圖書館都有無窮無盡的房間,我們走了整整一天也只走完國家美術館的Main Floor。傳說中非常朴素的白宮,隔著鐵柵欄看過去依然是不折不扣的豪宅,那株傑克遜總統懷念妻子種下的木蘭花和整個華盛頓一樣沒有開花。我疑心奧巴馬 從來沒有一個人牽著他那只叫BO的小黑狗走在樹蔭下,再怎樣被人拍到站在街上吃熱狗,他畢竟是美國總統。直升機在不遠處盤旋,據說這是白宮裡的人更喜歡選 擇的出行方式。
華盛頓的設計師皮埃爾•查爾斯•朗方把美國國會大廈建在城市的最中心,而且以羅馬國會山Capitol Hill為其命名,以顯示美國和古羅馬在共和制度上的傳承關系,事實上這個城市最早的名字正是“新羅馬”。所以,丹•布朗說雖然昔日的理想國已成遺跡,羅馬的台伯河水仍然流向華盛頓穿城而過的波托馬克河。
華盛頓是一個被羅馬式穹頂覆蓋的城市,連地鐵站裡都有高高的穹頂,習慣了紐約地鐵中狹 小站台的人會覺得這裡太過空盪安靜,沒有人喝醉了酒聲嘶力竭罵人,也沒有人默默抱著小提琴拉馬斯奈的《沉思》馬斯奈(Jules Massenet) - Meditation from Thais(泰伊絲冥想曲) (鋼琴獨奏 古典作品) 。這裡的地鐵按照距離收費,讓我忍不住擔心那 些想在地鐵上過夜的流浪漢們應該怎麼辦。在紐約超過11點坐地鐵,我總能看到他們,脫了鞋睡在一整張長椅上,我不敢離太近卻又忍不住悄悄打量,看他們污臟 的鞋子,很多洞的襪子,以及胡子上剩下的比薩碎末。這在萬事萬物都顯得井然有序的華盛頓似乎不可能發生,也許在National Mall這個幾乎聚合了美國所有最重要官方機構的長方形裡,甚至沒有流浪的人。
不喜歡華盛頓似乎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情,所有跟政治掛鉤 的東西都容易讓人感覺空洞而污臟,我們又太容易被充滿陰謀論的故事吸引。當朋友帶著我們經過一棟嶄新的大樓說這是國會和總統府的退休高官們成立的“和平研 究所”時,我內心裡默默吐槽:嗯,這就是美國的老幹部局。國會大廈圓形大廳的穹頂上是康斯坦丁•布倫米迪的壁畫《華盛頓成聖》,理論上我知道畫中的華盛頓 總統穿著長袍,環繞他的是兩個女神和13名仙女。但是站在穹頂之下,盯著這幅壁畫看了足足15分鐘,我還是沒有認出畫中紛繁蕪雜的人物中到底誰是華盛頓, 他實在隔得太遠了,就像這個城市也是如此。
我開始想念紐約,想念從一個街口走到另一個街口只需要一分鐘,想念兩百米的范圍就能畫出一個人 的完整生活:地鐵,超市,餐館,雜貨店,甜品店,星巴克,教堂。小東京有章魚燒,韓國城裡有大罐大罐的泡菜,希臘人聚集的街區買得到茴香酒,華人區裡有珍 珠奶茶和葡式蛋撻。我家附近最近多了一個賣烤肉串的餐車,我喜歡讓老板在烤臘肉和牛筋上多撒點辣椒面和孜然,等天氣漸漸熱了,我們就能在夜風裡坐在路邊吃 肉串,一人一瓶冰涼的啤酒。來到華盛頓我才突然意識到,在紐約生活了大半年,我卻完全不知道它的市政府在哪裡,紐約的政治似乎只是藏身於那些充滿市井氣的 街道之中默默運轉。
但是,對華盛頓的偏見或者錯覺瓦解得和建立時一樣地快。美國最高法院正在裝修,我並沒有看見左手拿天平右手拿劍卻蒙著 雙眼的正義女神。法院裡可以參觀的地方寬敞卻枯燥,不過是一些單調的歷史照片。歷任大法官們的畫像在長長走廊的兩端,唯一一座巨大的全身雕塑是馬歇爾大法 官,他似乎被公認為歷史上最重要的首席大法官。後面的白色大理石牆面上刻著他的五句經典判詞,其中一句來自“馬伯裡訴麥迪遜案”:“必須強調,認定什麼是 合法,這是司法分支的職責范圍。”(判詞譯文來自林達)每個人都在跟它合影,我也知道這句話確立了最高法院的司法審查權,然而對我這樣並不是那樣懂法律的 普通人,好像也讀不出這句話的溫度。
但是我看完了最高法院裡的宣傳短片,我看到我最喜歡的金斯伯格大法官是如此氣場驚人。斯卡利亞大法官 果然是個可愛而頑固的胖子,他說自己喜歡寫判決書裡的反對意見,因為那真正屬於自己。肯尼迪大法官說每天下班的時候經過Great Hall,前任們的半身雕像在空盪盪的大廳兩旁凝視著他,連那些羅馬式的廊柱都在提醒他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多麼重要。資歷最淺的卡根大法官則對著鏡頭感慨, 每次穿上黑色的法官長袍,她就明白應該把自己放在一旁,而真正關注那些需要關注的利益。我一時間被這些完全與己無關的話語感動,後來我查了查資料,發現金 斯伯格出生在布魯克林,而卡根也是紐約人,她們是從紐約來到華盛頓。
從華盛頓回到紐約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大巴停在三十三街,紐約街頭無時 無刻不是如此混亂而迷人,黑人站在路邊抽煙,一對同性情侶靠在消防栓上接吻。我突然明白華盛頓與紐約是如此密不可分,就像自由女神像最早正是在國會大廈的 屋頂上出現,和紐約自由島的哈德遜河口那座相比,她雖然顯得渺小,也沒有拿著火炬,然而那是美國的起點,她從華盛頓照亮紐約。
(本文作者李靜睿,以前是記者,現在毫無目的地暫居紐約。微博名"阿花的伊薩卡島",取自希臘詩人卡瓦菲斯的詩《伊薩卡島》:當你啟程,前往伊薩卡,但願你的道路漫長,充滿奇跡,充滿發現。文中所述僅代表她的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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