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的一天，杜瓦森米爾斯（Tsawwassen Mills）在溫哥華（Vancouver）郊區開張，消費者天沒亮就在門外排隊，希望搶先進入這個加拿大近十年來最大的新購物中心。那個周末，逾20萬人進入該購物中心，平均花費150加元。開車離開停車場最長要等待四個小時。
自此之後，人潮就從未消失過。據開發商Ivanhoe Cambridge介紹，整個夏季，這裡的客流量一直徘徊在每月50萬左右。這個商場只是「杜瓦森第一民族」（Tsawwassen First Nation）經濟繁榮發展的表現之一。杜瓦森第一民族是一個原住民社區，距離溫哥華市中心和加美邊界平均約30公里。在附近有一個規劃好的大型住宅開發項目，其中的房屋起價61.99萬加元——這是該社區與加拿大最富有的阿奎里尼家族（Aquilini）合作的成果。在更遠一些的地方，杜瓦森人正在擴建一個為該國最繁忙商業港口服務的物流中心。
這正是加拿大總理杜魯多（Justin Trudeau）特別需要的那種成功範例。在加拿大立國150周年之際，這個里程碑已經暴露出其3500萬人口間的嚴重差距。在這個將其繁榮歸功於多元化的國家，一些最著名的白手起家億萬富豪都是來自印度、意大利和台灣的移民。但是，加拿大原住民群體幾乎在所有社會經濟指標方面都落後：他們的失業率是總人口的兩倍，工資中位數則落後三分之一。只有10％的原住民加拿大人擁有大學學位，而後者乃是獲得高收入工作的快速通道。（在2011年的人口普查中，加拿大原住民人口為140萬。）
決策者關注這一點，是因為因紐特人（Inuit）、梅蒂斯人（Métis）和其他一些族群（總稱為第一民族）是該國快速老齡化人口中增長最快的一個群體。在杜魯多上任後第一年的2016年，加拿大65歲及以上人口在歷史上首次超過了兒童人口的數量，這一趨勢的變化預示著經濟增長放緩、政府開支增加。單靠移民不太可能解決日益迫近的勞工短缺——根據加拿大商會的預測，由於缺乏合格的工人，到2021年，估計該國可能有260萬個工作崗位無人填補。
在彭博新聞社於4月份在多倫多（Toronto）組織的一個活動中，杜魯多說：「確保加拿大人原住民獲得相同質量的教育，在經濟和其他方面獲得同樣的機會，這不僅僅關乎原住民社區的未來，也關乎加拿大的未來。」加拿大原住民經濟發展局的一項研究認為，原住民群體的邊緣化每年讓加拿大經濟付出277億加元的代價。
有430個成員的杜瓦森社區（字面意思是「面朝大海的土地」）為加拿大的原住民群體提供了一個模板——如何在不放棄自身民族特徵的情況下，融入整個國家的經濟結構之中。根據酋長辦公室的數據，在這個加拿大郊區，十年前只有39％的人有全職工作；如今整個社區幾乎全部實現了就業。過去五年來，當地的稅收收入已經增長了20倍，達到1200萬加元。預計購物中心和物流中心將創造8000個固定崗位，而住宅開發將帶來6000名居民。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第一民族議會（Assembly of First Nations）前議長哥特弗里森（Shane Gottfriedson）說：「他們已經實現了每個『第一民族』的願望。成功不是偶然發生的。他們正在說一種新的語言，那就是商業。」第一民族議會代表著該省203個原住民群體的利益。
前期的基礎工作在將近20年前奠定，由當時28歲的新任杜瓦森酋長貝爾德（Kim Baird）完成。當時，街區裡沒有路燈、人行道和充足的供水，法律和官僚主義的困局捆住當地發展的手腳。
在官方層面，杜瓦森受加拿大的《1876年印第安法案》（Indian Act of 1876）管轄，該法案將決策權交給了在4000公里外渥太華的聯邦政府官僚手中。在實踐中，它阻止了杜瓦森進行最基本的自治，例如擴大經過該社區的自來水管線，因為當地的公用事業機構不和他們談判。投資者也避開這裡，因為土地所有權和開發項目審批程序存在不確定性。
為了籌資建設更大的水管網線，貝爾德開始與省級當局進行一項城市原住民條約的談判——實際上是要將這個社區變成類似於新市政當局的機構。她說：「我不得不說服我們的成員同意一項長達300頁、永遠改變他們法律權益的法律文件。我不得不說服他們，讓他們相信這是我們可以接受的。當時需要做的工作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貝爾德挺著大肚子（當時她正懷著第二個孩子）挨家挨戶地向鄰居解釋新條約是什麼意思。許多杜瓦森人從心底裡反對談判，他們認為，重新定義那些從未正式讓渡給加拿大政府的祖傳土地著實讓人惱火。其他人則對一些實際影響感到猶豫不決，比如放棄保護區的免稅地位，對財產、收入和銷售交稅等。最終，70％以上的人贊成了這一協定。
在條約於2009年生效的當天，這個社區通過了二十幾項法規，對從物業銷售到交通在內的一切事務加以規管。上午9時，一輛滿載文件的貨車來到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土地所有權登記辦公室，為杜瓦森社區700公頃的土地進行了登記，創下當時土地交易規模最大記錄。
Ivanhoe Cambridge高級副總裁斯科特（John Scott）說，「這樣對投資者來說就非常明確了。這一點作用相當大。」Ivanhoe Cambridge經營著米爾斯購物中心。加拿大諮詢公司Fiscal Realities Economists計算得出，對企業來說，缺乏法律和行政管理架構能讓他們在第一民族社區的投資成本提高6倍。
這有助於解釋此前持續多年的一個現象：在投資爭相進入附近地區的同時，杜瓦森卻未能吸引企業到來——這也是加拿大各地原住民社區的常見現象。當房地產開發商Chris Hartman在2008年第一次駕車來到這裡，他驚呆了，因為他發現這麼大一塊土地居然仍未開發。當時他被杜瓦森社區招募來領導當地的經濟發展機構。「我說，『老天爺！』這裡完全是一塊處女地——只是有人已經做好了基礎設施。有高速公路、鐵路、普通公路，兩公里之外就是加拿大最繁忙的超級港口。」
多年來，企業一直在溫哥華地區尋找這樣的地方。Ivanhoe Cambridge在歷經七年搜尋後，於2014年與杜瓦森簽訂了金額達6億加元的購物中心項目協議。這也是當年該省在採礦和木材行業以外規模最大的開發協議。
28歲的工匠威廉姆斯（Bryce Williams）在2012年接替貝爾德擔任酋長。在他的領導下，杜瓦森人正在追尋新的機會。他說：「我們對企業是開放的。」哈特曼最近從經濟發展機構負責人的位置上退休，不過這個機構暫時沒有物色到新的領導。他認為，杜瓦森可以成為加拿大原住民族群的榜樣，但他也警告說：「杜瓦森人從祖先開始就知道『地段，地段，還是地段』。」——Natalie Obiko Pear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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