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雄的地底下，應該藏著一條黑色的龍

 Gustave Cheng 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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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stave Cheng 跟 Moondaughter Lin 在民雄鄉山中村

【民雄街上有天然氣？】

從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三姨丈有項拿手絕活：撞井（tōng-tsénn，鑿井）。

我總想像他是大地的針灸師，勘查好地景形勢，準確地往下札，讓泉水湧出，釋放土地的疼痛。


這純粹是想像，聽了三十多年，端午節當天，我專程到牛稠山（gû-tiâu-suann）訪問姨丈，讓想像不只是想像。

民國三十一年次的姨丈，家裡務農，小時候冬末缺水，請師傅來鑿井，他負責擔水讓師傅灌水將土沖出，間接學得鑿井的工夫。

嘉南平原散步著大大小小的村庄，裡頭躲着沃土良田、強盜土匪。有的村莊全部從事同一樣產業，如移廟、編竹簍、製造掃把或是鐵路世家。而六腳鄉的南港崙仔（lâm-káng-lûn-á，現稱崙陽社區），整個村莊都會鑿井，姨丈的這手工夫，就是從那兒習來的。

民國四十六年開始，姨丈鑿井至今快要六十年，對於民雄這一帶的地理形勢，尤其是地底下的沙沿？（sua-iân）與水平，暸若指掌。他仔細分析各地的泥土種類、水質特性、地形變化等等，猶如地理學家。

現在的機械鑿井，通稱「大井」；姨丈乃手工鑿井，靠一根管子戳入土中，灌水洗去泥沙，往地底鑿約八米處以探得水源。這工夫有點深度，我只是採訪一次，無法窺見全貌，加上想用台語表述，許多語詞還待考察，想說秋天等姨丈開始鑿井，再去現地考察，寫一篇台語文完整報導。

不過，這次訪問，意外鑿出故事來。

姨丈說，約民國五、六十年，在民雄的市場後頭，有家藥房鑿井竟然出磺（tshut-hông），也就是有天然氣冒出。那家藥房遂接了根管子，打開開關，用「上天然」的天然氣煮水燒茶。

這一支井轟動整個民雄街上，各家紛紛鑿井取用天然氣。沒想到有家西藥房一個不慎，引發大火，房子燒得焦黑，幸好主人沒事。

但家家戶戶鑿取天然氣的結果，就是氣體散發殆盡，出磺的民雄，成為一段歷史，連我這個從小亂跑亂混的孩子都不知道。

從天然氣去推斷，民雄的地底下，應該藏著一條黑色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