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29日 星期四

大甲 兩處天主教“聖地” 王溢嘉 轉文

 



【人間行腳】在關西與頭屋朝聖路上的我思

 

 

 一個月前,為了想了解關於三山國王的某些問題,我特別到新埔的廣和宮走了一趟。在從關西到新埔,穿過國道三號的涵洞時,看到「露德聖母朝聖地」的指標,立刻被吸引住。

 

 當天因另有行程,沒有順便去參訪。日前又想起這個朝聖地,上網看到某人來此的遊記,對它的興趣更加濃厚,於是和妻子又專程來到關西。

 

 我們沿著「露德聖母朝聖地」車道入口的指標前行,山路非常狹窄,而且一路上坡,真擔心對向若有來車,就不知道要如何是好。還有幾分鐘後,終於有驚無險地抵達頗為寬敞的停車場。

 

 在停車場邊的矮牆,看到一排與十字架相間的長方形石雕。好奇趨前觀看,發現最後一塊是「第十四處 耶穌葬於墳墓」,然後是「第十三處 耶穌屍體從十字架卸下」、「第十二處 耶穌死在十字架上」……

 

 讓我想起多年前,我們在耶路撒冷跟隨耶穌最後足跡走過的「苦路十四站」,只是在這裡看到的順序剛好相反。

 

 依序往前看,到「第六處 聖婦為耶穌拭面」轉個彎,便看到一個露天、有著巨大拱形棚架、一排排跪凳和座椅的祈禱聚會所,或者應該說是一間我們從未見過的特殊教堂。

 

 但整個聚會所裡闃無一人,放眼望去,周遭也是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出奇地安靜(只在周六、日才有彌撒),但這也是我們想要的氣氛。

 

 聚會所前方有一個山洞。我們緩步前行,發現山洞其實很淺,中間是裝飾著花朵的聖壇,右側有一個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木雕,在更右上方泛出藍光的壁龕裡,則是一尊身穿白衣的聖母塑像。

 

 我朝十字架上的耶穌、還有壁龕裡的白衣聖母合掌行禮,不知道這樣合不合適,但也只能以此來表達我虔敬的心意。

 

 聖母像下方的地面上,有供信徒點燃祈福小蠟燭的燭座。旁邊是六個插著鮮花的甕缸,上面貼著「寬恕」、「痛悔」、「施捨」、「祈禱」、「告解」及「禁食」(這是聖安東尼所說進天國必須做的六件事)。

 

 更旁邊則有一個「我是無染原罪者」與神祕宗教符號的木刻,還有一間小小的、看起來頗為明亮的告解室。

 

 回頭看看聚會所,發現拱形棚架的石柱上,懸掛著「萬應之母、永援之母」、「玫瑰聖母」、「解結聖母」、「瓜達露佩聖母」、「海星聖母」、「七苦聖母」的彩布;而聚會所入口處則豎立著一個包含八幅中古宗教畫的「聖門」。

 

 在荒僻的山裡頭,怎麼會有這樣一個讓人感覺既簡陋又莊嚴、既古典又神秘的聚會所、教堂或者聖殿呢?真是讓人不可思議。我就是在網路上看到某旅人來此所拍的照片而被吸引前來的,但在來到現場,親眼目睹後,還是覺得很新奇。

 

 我本來以為這是為原住民而建立的一個宗教聚會所(就像我們去過的桃園復興鄉的基國派老教堂),有就地取材、因地制宜(山洞)的特色。

 

 但這附近似乎沒有什麼原住民,看了聚會所外面大佈告欄裡的圖文說明,才曉得關西的這個「露德聖母朝聖地」竟然是在仿製法國南部比利牛斯山腳下露德聖母朝聖地(Sanctuary of Our Lady of Lourdes)的馬撒比耶石洞(Grotto of Massabielle)。

 

 法國南部靠近西班牙的露德聖母朝聖地舉世聞名,它源於1885年一位少女伯爾納德在附近河邊的山洞看到穿白衣的聖母向她顯靈十八次,要她從地上挖出一股能治病的清泉,並交代神父建一座聖堂。

 

 此後,露德聖母的治病神蹟即不脛而走,到現在每年都有幾百萬人從世界各地不遠千里來此朝聖,其中有不少是坐著輪椅、甚至被扛在擔架上的癱瘓病人,而在這裡被奇蹟治癒的報導也屢見不鮮。

 

 二三十年前,我在介紹「信念療法」的文章裡,曾提及露德聖母朝聖地的治病神蹟(它是信念療法的一個範例),但在事隔多年後,竟然完全忘了它的名字,直到今天來到關西的荒僻山野,才又重新想起。

 

 關西的這個露德聖母朝聖地是在1958年由葛民誼神父始創,然後又由滿思謙神父整修而成。當年沒有車路,一磚一瓦都是靠信眾徒步搬運上來,為信仰的虔誠付出與辛勞著實令人動容。

 

 我本以為山洞是天然的,但其實是人工仿造,比較法國與關西兩處露德聖母朝聖地的照片,雖不能說維妙維肖,但也相當神似。

 

 但讓我感到納悶的是,一心要仿效法國原版的關西露德聖母朝聖地,似乎沒有類似的治病神蹟,不只網路上找不到,親臨現場,也沒有看到相關的片言隻語。是因為這裡缺乏從地底冒出的靈泉聖水嗎?或是對聖母的信仰來自清純無染的赤心,而無需靠神蹟來支撐?

 

 看到不遠處,有一座完全仿造中國式涼亭的「聖母亭」,不禁讓我想起今年初我們去造訪的另一個聖母朝聖地——位於苗栗頭屋鄉的「洛雷托聖母之家」。

 

 「洛雷托聖母之家」就在國道一號頭屋交流道下去不遠處,同樣有個仿造中式涼亭的聖母亭,還有跟聖經有關的浮雕與壁畫,開闊而又幽靜,也是個洗滌心靈、忘卻俗慮的好地方。

 

 當我們抵達時,也同樣沒有其他遊客(我們總是選在非假日外出)。一位中年女志工親切招呼我們,在引領我們進入聖殿前,先介紹說「洛雷托聖母之家」原位於義大利的洛雷托(Loreto)。

 

 它的一磚一瓦都是從聖母瑪莉亞的故居——以色列納匝肋搬遷過去的,在重建供人瞻仰後,每年都吸引近百萬名信徒前往朝聖,同樣是世界知名的天主教聖地。

 

 而頭屋鄉的「洛雷托聖母之家」,同樣是複製自義大利,成了亞洲唯一、也是除了義大利和捷克外,全世界第三個「洛雷托聖母之家」。

 

 在隨著女志工進入聖殿後,我不禁為眼前所見發出無聲的驚嘆。雖然是仿造,但看著那斑駁的磚牆、幽微的燈光、莊嚴的聖像,還是讓人覺得彷彿穿過時空隧道,進入一個古老年代的神祕空間,或是沉入自己的內心深處,被濃濃的宗教氣氛與情感所浸潤。

 

 女志工再三交代為了避免對聖殿造成傷害,所以不能拍照。我們只好從聖殿外頭的一個小窗口和一張義大利洛雷托聖母之家的照片取景。她看我們對周遭的各種陳設似乎充滿了興趣,就一臉虔誠地向我們解說。

 

 但在知道我們不是教徒,竟然會從台北前來造訪也感到無比驚訝(沒跟她說我們是前往台中時順路彎進來)。

 

 其實,讓我更感到驚訝的是:亞洲唯一的洛雷托聖母之家為什麼會出現在如此偏僻的頭屋鄉?上網了解,才知道它背後有個感人的故事:

 

 1956年,從大陸來到台灣的唐汝琪神父,在新竹教區創辦了聖母瑪麗亞聖心修女會,靈修中心就在頭屋鄉。1987年,唐神父因病返美就醫,過世後依其遺願將靈骨送回台灣,就葬在頭屋聖心修女會的園區內,以示他對台灣的真愛。

 

 因為有這個因緣,再加上後來各方的努力,終於得到教廷首肯,於2007年在頭屋落成這棟完全複製自義大利的「洛雷托聖母之家」,如今也成了台灣、乃至東亞與東南亞天主教徒的朝聖地。

 

 在從關西的「露德聖母朝聖地」想起頭屋的「洛雷托聖母之家」後,才發現它們有很多類似的地方:

 

 首先,它們都是在複製歐洲知名的天主教聖地,但正因為是複製,反而能保存本有的建築風格、布置與氛圍,讓我們能見識與感受不同文化、不同宗教的硬體與軟體樣貌。對看慣本土佛寺、宮廟的我來說,正可以開拓視野和胸襟。

 

 其次,它們也會加入少許的本土元素,譬如中式涼亭、甕缸等,這除了在反映天主教在1960年代後的在地化思惟,也是在彰顯天主教越來越大的包容性。

 

 而我在台灣看到這樣的聖殿或朝聖地,跟在歐洲看到同樣的聖地,感受是很不一樣的,特別是這些天主教聖地旁邊就有傳統的台灣民居、甚至宮廟,那更是在顯示我們的包容性與文化多樣性。

 

 在台灣發起或主持這些聖地建設的都是外國神父,始建關西「露德聖母朝聖地」的葛民誼神父是加拿大人,而整修該聖地的滿思謙神父則是義大利人,現在保存在聖殿山洞壁龕裡的聖母像,就是他休假回義大利時,到法國露德聖母朝聖地迎請回來的(有點像到湄州迎請媽祖分身)。

 

 至於跟頭屋「洛雷托聖母之家」淵源甚深的唐汝琪神父則是美國人。

 

 我查了資料才曉得,這三位神父本來都是先到中國傳教,在大陸變色後沒幾年,都被中共驅逐出境,然後再轉到台灣來,將他們的後半生奉獻給台灣,雖然說是為天主服務,但真正受惠的豈非就是台灣人(我雖非教徒,但也因能觀賞這些聖地而受惠)?

 

 葛民誼神父與滿思謙神父最後都終老並埋骨於台灣,而唐汝琪神父在因癌症回美國就醫過世後,還是遺言將遺骨送回台灣,安息於他念念不忘的頭屋。

 

 這三位外國神父對台灣的真愛讓我感佩,也讓我無言、哀思。這,也許是我到關西和頭屋朝聖最大的感觸;或者,才是我應該「朝的聖」吧?


【人間行腳】大甲的一位貞女與一個聖人

 

當我們來到大甲順天路與光明路交口,就看到一座迥異於周遭店家的古老建築——林氏貞孝坊。它靜靜地豎立在鬧區中,已有將近兩百年的歷史,看盡了大甲在這段期間的興衰。

 

貞孝坊要表彰的貞節女名喚林春,七歲時成為余家童養媳,十二歲時未婚夫余榮長到鹿港經商不幸溺斃,雖然尚未正式結婚,但林春卻決定留下來侍奉已守寡且失去獨子的婆婆。

 

後來,她將從余家親族過繼來的兒子撫養長大,並為他娶巫氏為妻。兒子婚後不久去世,林春又與媳婦一同撫養幼孫。

 

這樣的貞孝表現讓人感動,而在道光12年(1832年)由大甲仕紳呈請旌表,四年後朝廷下旨准許建坊旌表,但因余家家境貧困,直到1848年,才由各界所捐款項建成牌坊。

 

對女性貞節與盡孝的重視及表揚,聽起來似乎只是個「吃人禮教」的傳統陋習,早已不合時宜,所以台灣很多地方的這種貞節牌坊都已被搬遷到公園裡,當作紀念性的古蹟。

 

但大甲的林氏貞孝坊為什麼能依然挺立在鬧區中呢?

 

因為貞女林春跟多數的傳統節婦不同。首先,她相當高壽(86歲才過世),在獲地方人士呈請旌表時才54歲,貞孝牌坊建好時也才66歲。她不僅受人敬重地又活了20年,而且還在生前就成了大甲鄉親的守護神。

 

貞孝牌坊建好兩年後,大甲久旱不雨,傳統社會遇到這種情況,必須敦請神明或有力人士出面祈雨,大甲鄉親把希望的眼光都轉向林春(畢竟,大家不久前才出錢出力為她建了牌坊)。

 

林春義不容辭,當眾舉行祈雨儀式。結果,也不知道是她的貞孝德行感動了上蒼或什麼,老天竟真的下起雨來,解除了大甲鄉親的無水之苦。

 

隨後,她又有幾次祈雨紀錄,而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在1862年,當在台中起義的戴潮春軍隊來包圍大甲城,並從城外斷了城內居民的水源後,當時已經82歲的林春再度出來祈雨,結果再度天降甘霖,而解除了大甲被切斷水源的危機。

 

在林春過世後,大甲人感念她的恩德,為她塑了一尊神像供奉在鎮瀾宮內,尊稱為「貞節媽」。

 

我們從貞孝牌坊來到鎮瀾宮,請教宮內執事「貞節媽」被供奉在哪裡,執事說在觀音殿內,就在觀音的旁邊。神像與神龕比想像的小很多,若非執事指點,還真的不容易找到。

 

聽說直到最近,大甲附近如久旱不雨而需祈雨,那麼「貞節媽」都會陪同「大甲媽」一起出來祈雨,她已成了大甲的保護神之一。

 

離開鎮瀾宮,吃過中飯,來到不遠處的大甲文昌祠,走進祠內,又看到一個不一樣的聖人。

 

大甲文昌祠建於清光緒13年(1887年),原本是教授漢學的義塾,日治時期成為大甲公學校。台灣光復後被國軍及其他單位借住,1985年被評定為三級古蹟,1993年開始整修。

 

我們來時看到的已是煥然一新的文昌祠。神龕裡的文昌帝君神像,孔子、倉頡、韓愈的神位,還有「人物權衡」、「文明氣象」的匾額等,似乎都跟其他地方的文昌祠類似,但在主殿右側卻看到一個「志賀哲太郎紀念室」的指標。

 

我們依箭頭指示來到一個小房間,進門就看到牆上「大甲聖人 志賀哲太郎」的照片及介紹。「大甲聖人」居然是一個日本人,這未免太過奇怪!但,他又是如何成為聖人的呢?

 

原來志賀哲太郎為日本熊本縣人,當過記者;1896年來台,做過一些生意,1899年經人推薦,成為大甲公學校的代用教員,就住在如今成為紀念室的右耳房。

 

當時台灣人不太注重教育,熱心的志賀經常親自去拜訪家長,拜託他們讓孩子來上學。對家境清寒的學生,他會送他們文具或補助其學費,獨身的他幾乎把薪水都用在學生身上。學生因病缺席時,他也會到家裡去了解和慰問。曾經有一個學生被鐵釘刺傷,志賀就每天背著學生上下課,直到傷好為止。

 

除了認真教學,他更以「慈悲、儉約、謙遜」的做人原則來期勉學生;而且,對日本政府的統治感到不滿,經常挺身而出替鄉民排解與日本警察的糾紛。

 

在志賀任教期間,大甲公學校的出席率與升學率都是台中區第一。有很多學生後來都成為社會賢達,不僅對志賀老師讚譽有加,更有說不盡的感恩與懷念之情。

 

更讓人動容的是:1924年,大甲公學校高等科學生因對學校不滿而集體罷課,結果遭到退學,學生家長向志賀求援,志賀向校長請求原諒學生的衝動與無知,但未被接納,他竟憤而到大甲水源地邊的游泳池投水自盡。

 

他為了學生而做這種死諫,讓大家非常震驚與惋惜。因志賀未婚無子嗣,所以由他教過的學生及家長集資,依其遺願在鐵砧山建了一座墓園,作為他的埋骨之所。而在大甲公學校運動場為他舉辦的喪禮非常盛大,出殯時送葬的隊伍超過一公里,沿途參與路祭者之多,在大甲堪稱空前絕後。

 

就像他的學生黃木村所寫的弔唁詩:「青山有福埋高士,流水無情害我師」,志賀在大甲公學校教書長達26年,卻一直維持代用教員的身分,其實他大可費點心去成為薪水較高的正式教員,但他卻不做此想,因為他擔心若成為正式教員,就會被調離他所熱愛的大甲,他寧願和他熟悉的大甲人在一起。

 

大甲人也沒有辜負志賀哲太郎,除了給予他「大甲聖人」這樣一個殊榮外,他教過的學生也會在他的忌日或清明節前往墓地獻花、祭拜。而他的墓園跟前面所說的貞女林春的墓園相距不遠,公所人員在每年的清明節前也都會到鐵砧山為他們掃墓祭拜,表示大甲人對兩位為大甲付出心力之先人的永誌不忘。

 

在參觀完志賀哲太郎紀念室後,我們本來也打算到鐵砧山公墓去向大甲的貞女與聖人致意,但在詢問文昌祠的工作人員墓園怎麼去、好不好找時,「沒去過」的她們只能頻頻致歉。因為怕以前到彰化八卦山公墓找賴和的墓,找了一個多小時都找不到的慘痛經驗重演,而且午後的太陽很大,我們只好忍痛放棄。

 

離開大甲,行駛在回台中的四號國道上,心想能在一天內同時認識一位貞女與一個聖人,不僅是奇妙的機緣,更讓人耳目一新,因為他們為大家打破了兩個傳統的僵硬框框。

 

傳統的貞節女多給人一種含悲苦撐的辛酸感,而在受到表揚後也只能為家族博取利益(歷史上正有不少為了家族利益而強迫女子守節的事例),但林春讓人感覺似乎比較開朗(最少相當高壽),而且是為所有的大甲人帶來福祉;如果她的不嫁與奉養婆婆是出於自己的選擇,是來自她的人生規劃,那這樣的貞孝女又有什麼好皺眉的呢?即使在今天,也是會讓我非常感佩的。

 

而大甲人居然會將志賀哲太郎這個日本人尊為「大甲聖人」,顯然也會讓某些人難以認同,感到遺憾、不悅、甚至不齒。雖然志賀的行為讓人敬佩,但被殖民者何必去歌頌一個殖民者?說來似乎也是攸關「民族大義」、「大是大非」的問題。

 

但台灣受日本統治,或生為一個日本人,是志賀哲太郎的錯嗎?我覺得最好不要先用一些簡單的「大帽子」硬套在一個人的頭上,然後再去論斷他的所作所為。

 

林春這個「台灣女人」跟志賀哲太郎這個「日本男人」,最大的交集是他們都是、或都只是「人」。我以為大甲人是從他們單純的心思出發,覺得林春與志賀哲太郎的所作所為,都是值得他們敬仰的「人」,所以才會表揚他們、懷念他們。

這不只是包容而已,同時也是待人處世的一種立場:從最原初、最單純的「人」的角度去看,他人的所作所為離你心目中理想的「人」是遠或是近?還有,他人是否也能把你當做「人」,用同樣的方式對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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