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陳冠中演講時說及旗海:五〇年代的十月十日,家住尖沙咀的他,總是給父親領著乘二號巴士到茘枝角去看青天白日滿地紅旗海;愈窮困的地區,旗子愈是飄揚。
我想,陳說的茘枝角可會是長沙灣七層徙置大廈李鄭屋邨,1956年10月10日政府人員移除旗子引發了九龍暴動的所在?
書寫五六暴動的有馬朗的短篇小說〈太陽下的街〉,早初書寫我城的現代主義作品。
書寫五六暴動的有馬朗的短篇小說〈太陽下的街〉,早初書寫我城的現代主義作品。
再想,要說「雙十」漫天旗海,怎能不提調景嶺?1950年6月,港英政府把聚居於港島西摩星嶺的國民政府軍眷遺民,遷至九龍東荒蕪的調景嶺生活度過餘生。
度過了半個世紀卻過渡不了九七。1995年,在臨近拆遷的日子,調景嶺的旗子天天飄揚。
度過了半個世紀卻過渡不了九七。1995年,在臨近拆遷的日子,調景嶺的旗子天天飄揚。
潘國靈書寫我城消失老地方的一篇〈調景嶺〉,收錄於散文集《消失物誌》(2017)。
調景嶺 | 潘國靈
曾經是一個避難所。沒有甚麼地方比調景嶺更清楚了。這是活動教學的好地方。歷史老師帶學生實地考察,可以說出比一匹布更長的國共歷史。有這地方不需有甘棠第。有誰想到,如今遊目四顧,盡是大型屋苑,昨天「照鏡環山」,今天「屏風樂園」。
九七回歸,徐徐落下的不僅有米字旗,還有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左、中、右已經大洗牌,國慶只能得一個。有兩個地方注定過渡不了九七,一是九龍城寨,一是調景嶺,怪就怪這兩個地方,比特區一早還要「高度自治」。九龍城寨變了大公園,調景嶺變了地鐵站,紅色馬賽克的,你跟小學生說「吊頸嶺」,他們還以為你語帶鄉音呢。
「三民主義」、「莊敬自強」,如今只能在調景嶺的老照片中尋見。香港電影也紀錄了一鱗半爪,大都是非紀實,風格化了的。《旺角卡門》中,來自調景嶺的烏蠅(張學友)將冷氣機掟落海。《天長地久》有劉德華扮飾的長髮調景嶺小子。每個人都可以做三分鐘英雄,天長地久卻是沒有的。
不如讀讀趙滋蕃的《半下流社會》,小說後來被拍成電影,這是張瑛參演的唯一右派電影。既非上流也非下流,說的就是調景嶺。這是「尋求自由,逃避極權的人的精神堡壘」,電影如是說。流亡,原為了避秦,「故鄉有豺狼」,有家歸不得,料不到幾十年後,紛紛上了厚德邨,經歷第二度的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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