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scany
Florence
Arts & Architecture
Why ‘squinting’ can lead to better sight
Florence is a boot camp in the power of seeing properly, by narrowing our field of view in order to expand it.
佛羅倫薩:縮小視野 看得更多
佛羅倫薩:縮小視野 看得更多2016年 4月 5日
我最喜歡的旅行名言出自印度詩人諾貝爾獎獲得者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Rabindranath Tagore)。思索其常常旅行的緣由時,泰戈爾總結道自己是「為了恰當地觀賞這個世界」。
旅行者動用五感來體驗一個地方,但五感之中,視覺是最為主導的,最為包羅萬象的。換句話,正如另一位富有洞察力的旅行者美國作家亨利·米勒(Henry Miller)所言,「旅途的終點從不在於到達某個地方,而在於能夠用一種新的方式來觀賞事物。」
最近我在遊覽佛羅倫薩(Florence)時,泰戈爾和米勒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這座意大利城市——文藝復興的發源地,這裏每平方米的美景數量可能多到世上再無其他地方可與之媲美——這個城市教會了我如何「恰當地」觀賞世界。我花費了多年時間看世界,但看與觀賞並不是同一回事。
幾個世紀以來,佛羅倫薩人一直在不斷打磨觀賞藝術。從前,這一商人之城的居民們不得不精打細算,測量船運容器的大小,評定用於製作這座城市著名布料的染料。後來,文藝復興時期佛羅倫薩的藝術家們,從波提且利(Botticelli)到吉貝爾蒂(Ghiberti),也會運用類似的技巧來測算其藝術作品的比例和深度。
如果你慷慨大方,那麼你就會發現一直以來佛羅倫薩人差別待人的壞名聲所言非虛;如果你斤斤計較,那麼你也會感受到佛羅倫薩人眾所周知吹毛求疵的壞毛病。他們對別緻與精美有微妙的敏感,對平庸與劣質則本能地蔑視。最讓他們不快的還是那些失之毫厘的東西。佛羅倫薩人寧可差以千里也不願失之毫厘。
佛羅倫薩的美是一層一層展現出來的。這個「一層一層」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今我們欣賞的藝術作品並不總是一蹴而就的。使用X光和其他技術,研究人員發現了之前不曾注意到的層層細節,藏匿在這座城市的帆布和木材之下。因此這種層次感植根於這個城市。烏菲茲美術館(Uffizi)當然是最負盛名的,不過巴傑羅美術館(Bargello)和其他「次級」美術館也各有韻味。
我最愛的還是斯博可拉(Specola),一所動物學和自然歷史博物館。要找到這所博物館可不大容易。我就是走進過不少死胡同——意大利式死胡同,所以它們還是很時髦有趣的——之後才找到了藏身於一間咖啡館和雪茄鋪之間的斯博可拉。這座博物館門可羅雀,似乎是被遺忘了一般,寂寥無比。
這著實令人遺憾,因為這座博物館自有獨特的魅力。其實據我所知,他們沒再建過類似的博物館了。滿是塵垢的玻璃匣子裏展示著填充動物標本:獵豹,土狼,海像和斑馬,它們都擁有同樣凝固的表情,震驚和休眠並存,就好像它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卻仍然服從了命運的安排。這所博物館非常有十九世紀的感覺。我甚至懷疑查爾斯·達爾文會隨時出現在這裏。
人們常說,過去即是異國。但是此處的人卻並不這樣想。今天的佛羅倫薩當然和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與達·芬奇(Leonardo da Vinci)生活的佛羅倫薩大不相同了。今天的佛羅倫薩有披薩、意大利面、濃縮咖啡、無線網絡和遊覽大巴。置身這裏該怎麼辦?
「瞇起眼睛看。」
這是我在家時,和一位朋友提及自己遊覽佛羅倫薩的計劃那會兒他給我的建議。當時我一笑置之,現在卻認識到這實在是絕妙的技巧。正如偉大的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所說,「智慧之道在於有所取捨。」有時縮小視野,我們反而可以看到更多東西。聚焦的鏡頭可以展示出和廣角鏡頭一樣的東西,有時可能會展示出更多。所以我選擇了聚焦,摒棄了旅遊大巴、披薩店和兜售鮑勃·馬利天鵝絨肖像的街頭小販。
如果你想要「恰當地觀賞」,擁有一位目光敏銳的嚮導會很有幫助。我的嚮導是尤金·馬丁內茲(Eugene Martinez)。我喜歡他供職旅遊公司的名字,Ars Opulenta,這個拉丁文名字代表了「極盡華美的藝術」。聽起來毫無歉意地頹廢墮落,並洋溢著美感。
但真正讓我選定馬丁內茲的卻是他的狗。其他的網站都選擇了嚴肅的男男女女,擺出一副強調嚴肅藝術絕非笑料的姿態,出現在佛羅倫薩一些醒目地標性建築上,而Ars Opulenta的網頁上則是馬丁內茲和不明品種獵犬的合影。照片上一人一狗都微笑著,遠處大教堂的紅瓦屋頂和耀金尖頂依稀可見。狗出現在照片上絕非偶然。馬丁內茲很懂得生意之道。狗讓人感到安慰和安心,而藝術、天分則讓人畏懼。如果我們不懂怎麼辦?如果我們說了蠢話暴露了自己的無知怎麼辦?如果我們不夠格觀賞藝術怎麼辦?一隻微笑的小狗會讓人們放鬆下來。
我和馬丁內茲一起的日子裏,我們走過佛羅倫薩的圓石小道,參觀了巴傑羅博物館和仍在運作的瓦片作坊,他教會我如何觀賞藝術作品,從其本身出發,以其本身為目的,並不帶著沉重的期許,想著我應該看到些什麼。
我喜歡馬丁內茲說出瘋狂不敬言語的樣子,比如「我才不在乎什麼文藝復興呢」。
「什麼?」我呆呆地重覆,「你不喜歡文藝復興嗎?」
「不喜歡。對我來說那美得過了頭。」我正在考慮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又開腔了,「再等幾天。你會明白我是什麼意思的。」
一周過後,在碧提宮(Pitti Palace)內,我明白了他的話。儘管佛羅倫薩大多數建築都是精巧內斂的,碧提宮卻碩大扎眼。它是一個建築表情符號,象徵了奢華無度。沿著一條過大的走廊走下去,盯著仿製的大衛,經過鑲嵌的瓦片和裝飾掛毯畫,我終於明白馬丁內茲說文藝復興美得過了頭是什麼意思了。
他說的「美得過了頭」是指太過華麗考究。一些藝術為了取悅看客確實用力過猛。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文藝復興藝術都是如此。其中的一些絕對值得我們的仰慕欽羨——但我們需要自己作出判斷而非盲目聽從藝術歷史學家或其他人的話。如果我們假模假樣地認為所有的文藝復興藝術都一樣好,我們就拔高了不好的部分,這是不值得的;與此同時,我們還損害了文藝復興中產生的偉大的藝術。
更重要的是,我們背叛了自己的雙眼——我們得之不易的恰當觀賞世界的能力。
事實證明,觀賞藝術遠沒有比觀賞的藝術來的重要。
請訪問 BBC Travel 閱讀 英文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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