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名華裔歌手在荷蘭電視節目《荷蘭達人秀》(Holland's Got Talent)中登場時,一位名叫戈登(Gordon)的評委大聲說道:“你準備唱哪一個號碼?39號餐配米飯?”之後,戈登稱讚道:“這是我幾週來嚐過的最棒的中國菜,而且不是外賣。”以近年來荷蘭人的標準來看,戈登的言論不算特別得罪人。黑人、猶太人和尋求避難者近來紛紛“中槍”,現代荷蘭人最喜歡找的替罪羊——摩洛哥裔荷蘭人也不例外。但反種族主義者的聲音也比以往更加響亮。在我成長於斯的小國荷蘭,正上演著一場關於靈魂的論戰。當前的喧囂肇始自“黑彼得”(Black Pete)。所有在荷蘭度過童年的人,都知道並愛戴聖誕老人(Saint Nicholas,聖尼古拉斯,在荷蘭稱為Sinterklaas)的這位助手。他和聖誕老人帶來禮物和胡椒堅果餅乾。不過,黑臉蛋、戴耳環、厚嘴唇的彼得是以殖民時期的奴隸為原型。擔任聯合國(UN)非洲人後裔問題專家工作組組長的牙買加歷史學家維琳•謝潑德(Verene Shepherd)對黑彼得的形象提出抱怨,荷蘭媒體將此事誤報為“聯合國”希望封殺黑彼得乃至聖誕老人本人。人們的情緒沸騰了。短短幾天,荷蘭1700萬居民中有200萬人在Facebook上為支持黑彼得的請願書籤名。不喜歡黑彼得的荷蘭黑人被勸“回到”自己的國家去。由於組織者收到死亡威脅(這是近年來荷蘭人在爭論中的慣用伎倆),一場由參與者扮演“黑彼得”、“綠彼得”和“橙彼得”的遊行被迫取消。自2001年9•11事件以來,荷蘭圍繞多元文化的爭論便一直充斥著戾氣。最初,爭論的主題是恐怖主義。當然,荷蘭從不是基地組織(al-Qaeda)的重點襲擊對象,但極其謹慎的荷蘭人對他們的人身安全提出了高要求,摩洛哥裔荷蘭人只能一再否認同情恐怖分子。長期以來,荷蘭人的內在焦慮是移民可能破壞荷蘭的傳統。在黑彼得一事上,這種焦慮情緒顯露無遺。下面是11月底以來這種情緒的一些表現(部分來自荷蘭專欄作家巴斯•海涅(Bas Heijne)的記錄):- 當挑剔的尋求避難者拒絕在一座曾經的監獄留宿時,來自海爾特•威爾德斯(Geert Wilders)領導、反移民的新自由黨(PVV)的議員羅蘭•範弗利特(Roland van Vliet )在Twitter上表示:“踩扁這些傢伙!”他後來辯白,自己“明顯”不是在訴求暴力。 (我倒是想將新自由黨貶為瘋狂的邊緣團體,但在最近民調中,它卻是荷蘭第一大政黨。)- 阿納姆一家電子產品公司的一位僱員拒絕了杰弗裡•科恩戴克(Jeffrey Koorndijk)的實習申請,他的解釋是:“不值得考慮。首先,是個黑人。而且,簡歷上也沒什麼計算機方面的從業經歷。”然後,這位計算機專家不小心用電子郵件把自己的看法發給了科恩戴克本人。- 納爾遜•曼德拉(Nelson Mandela)去世後,很多荷蘭文的Twitter消息將他稱為“hoofdpiet”,即“大彼得”,荷蘭最大報紙《電訊報》(De Telegraaf)還提到,曼德拉“恰好逝於聖尼古拉斯日(聖尼古拉斯即聖誕老人的原型,聖尼古拉斯日為12月6日——譯者註)前夜”。該報隨後道歉。- 專欄作家西爾維婭•維特曼(Sylvia Wittemann)在接受專欄所屬報紙《人民報》(De Volkskrant)採訪時,欣然提起了她經常“開集中營的玩笑……彼此說些關於安妮•弗蘭克( Anne Frank)的刻薄話……”哪兒的傻瓜都會發表種族主義言論。問題是後果如何。範弗利特和維特曼保住了工作。 (幸運的是,維特曼的丈夫正是該報主編。)抱怨大多來自像我這樣沒有幽默感、講究政治正確、推崇多元文化的少數族裔人群。在最初13名向反歧視監督機構舉報戈登的人中,12人是華裔。黑彼得的問題是黑人挑起的。當猶太小說家萊昂•德溫特(Leon de Winter)批評維特曼時,他訝異於竟然沒有別的人批評她。放眼全球,害怕全球化的人都會選擇以本土主義(nativist)來回應。但荷蘭人的激烈反應,存在著兩個具有荷蘭特色的因素。首先是“想什麼就說什麼”的加爾文主義傳統。荷蘭人看重直率。第二,大多數荷蘭人想像不出受迫害的少數群體生活,因為這不在他們的經驗範圍之內。連納粹佔領軍也將荷蘭人視為同等的“雅利安人”。因此當少數群體煩惱種族問題時,荷蘭人往往難以理解。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VU University)荷蘭裔美籍歷史學家詹姆斯•肯尼迪(James Kennedy)表示,荷蘭人傾向於將“荷蘭性”(Dutchness)視為“正常情況”,而其他一切都是稀奇的。一位荷蘭朋友曾經問我,為何我要談論自己的“種族認同”。他表示,他自己沒有種族認同。我告訴他,如果他移居贊比亞,他將很快發現自己荷蘭人的種族認同。 “是啊,我會吧,”他聳聳肩。但他幹嘛要去贊比亞?然而,本土主義反應可能難以在這個貿易全球化的國家長存下去。一切在美國或其他國家呆過的荷蘭人,都發現很難在國外解釋黑彼得的事情。許多荷蘭人自己也開始對黑彼得感到不自在。一些商店在聖誕節的商品目錄現在改用臉頰抹灰的孩童照片,而不是黑彼得的形象。研究荷蘭民粹主義的專家伊馮娜•宗德羅普(Yvonne Zonderop)表示:“五年後,黑彼得將不再常見。荷蘭黑人贏得了這場爭論。”確實,荷蘭人可能將繼續適應全球化。要不然,可想而知,以下這種趨勢將會越來越明顯:受過高等教育的荷蘭年輕人將移居國外,加入全球精英的行列,留下那些不知道為何會有人反對西爾維婭•維特曼或黑彼得的本土主義者。譯者/徐天辰
Sinterklaas (12.6)是荷蘭年度的重要兒童節日。大人扮相......
The Night Watch meets Sinterklaas! Now on view at the Hermitage Amsterd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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